此先切VS户萌切
万顷宏波棹舟远,千声丝竹入梦来。

离合戏——锁麟囊(上)

多bug。不码不快。

三出戏。

此其一。

锁麟囊 (下)

桃花扇(上)(下)


 

 

      踏。踏。踏。踏。军靴一步一步有节奏地敲落在地板上。

    听这稳重厚实的脚步声,来者想必是个磊落痛快的人。

虚掩的红木门被象征性地笃笃笃地敲了三声后径直推开。

   “宇航。”来人像是心情极好,招呼里都不自禁地带着些笑意。

    一身军装背手站在窗边的人闻声转头,笑了一下以示回应,光风霁月般的风采。

    “刘司药监又来打秋风?”

    “凡黄少校这块肥田里还能看得上眼的,鄙人早就捞了七八分了!”刘志宏笑着打趣,上前绕过黄宇航去推开房间的窗户。

    “你又将这一屋子气闷着!”

    黄宇航也不多言,随他去。外头天气好得很,从窗子望出去一眼的浓绿翠青层叠,将道路微微掩在其中。黄宇航刚刚便是在那条路上望见了刘志宏。他俩算是多年好友,刘志宏知道黄宇航脾气素来怪,不喜交际却爱一人窝着看风景。

    “听说城里新近来了个戏班子,”刘志宏一面找了扶椅自坐,一面脱了军帽搁在手边茶几上,露出英挺鼻梁和斜飞入鬓的浓眉。“我前几日去听了一听。啧,那旦角儿可真是好身段!连青禾班的蓝采姑娘也及不得!佐奏的也当是私房场面,鼓佬儿胡琴儿各个都称得上绝!班主更是个奇人,不交个朋友实在可惜!”

    “这样高的评价,真是鲜少从你这老戏骨嘴里冒出来。莫非那一班子人都有十八样神通了。”

黄宇航知道刘志宏是个戏痴。平日里没什么别的爱好,就好眯着眼哼上一段儿。虽是个铁血铮铮正儿八经的军汉子,却对那京剧是真心喜欢。耳濡目染,自己也跟着迷上了些。

    刘志宏笑了,并不搭他的话。

    “诶,别的我不管,明日我可让人特意留了上座,你得陪我一同去!包你不虚此行!”

    黄宇航笑了。

    “不胜期待。”

 
 

    第二日两人同去城东头的凤阙楼听戏,到了门口刚打车上下来,一人就迎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刘爷来了?”

    刘志宏登时笑开来,“易班主!怎么这样好运气,一进来就见着您!”

    “估摸着刘爷这会儿该来了,下来带两位上座。”这易班主竟是出人意料的年轻,不过二十几的样子,却似有大人度量。模样俊朗周正,言谈间不似其他同行带些谄媚浮夸神色,反而只是微微带了笑,显得不卑不亢礼数周到——只这一点,黄宇航就知道,这个戏班子怕是非同凡响,但不见得在这一行吃得开。

     互相做了些介绍,易班主领着二人进去直上二楼雅座,瓜子果盘茶点俱已备好。又招呼了两句,就先下去忙了。

    “年纪轻轻就当上班主,想来必有缘由。”

    “原班主前几年去了,不忍把一班子人交到别人手里,就由独子挑了担子。听说这易班主从前也是个名角儿,武生花脸都唱得,后来却不知为何不上场了。”

    刘志宏像是极可惜,连激动神色都敛去了八分。

    “你与那易班主倒像是多年之交,意气相投得很。”黄宇航倒了茶,将自己的茶盏端到嘴边,忽又想起一事。

    “今日唱的是什么曲目?”

    刘志宏闻言慢悠悠也端了茶呷了一口,才笑着回答:“老戏目——《贵妃醉酒》。”

    两人说着闲话候了半晌,忽闻台下掌声雷动,原是一旦自“出将”门缓缓而出,一站定一亮相便赢了下边儿看客的满堂彩。

    黄宇航定睛细瞧,见台上那杨贵妃几十样点翠头面珠玉玲珑,下头一张脸面泛红润,扮相俊俏无比,端的是眼波流转,亦嗔亦喜。一身行龙女蟒衬得身段绝伦。

    那人再叠了水袖一起调,黄宇航瞬间就听得痴了。

    “海岛冰轮初转腾,见玉兔、玉兔又早东升。那冰轮离海岛,乾坤分外明。皓月当空,恰便似嫦娥离月宫,奴似嫦娥离月宫......”

    声音尖而丽,缠绵细致,像云雀儿似的绕进心里。

    唱到了赏月这段儿,那人脚下清风醉步慢挪,衔着酒杯缓缓仰下身去,身段如杨柳扶风却又多出一分韵致。

    黄宇航虽说不如刘志宏那般戏痴,但好歹还能看出些门道。《贵妃醉酒》这出戏素来演绎者颇多,主要看的是花旦的做工兼唱工戏,纯以身段软柔见长。惟识者见之,甚觉其无谓。而且一不小心就会形容太过,他每每觉得戏者描摹过当,令人作三日恶。今日见着这台上人衔杯、卧鱼、醉步、扇舞等等无一不是做得恰到好处,恍惚竟有种错觉,仿佛亲眼见着了那骄纵任性,酒后千般媚态的杨贵妃。

    唱到末尾处一个着锦彩凤收场,黄宇航险些情不自禁站起来跟着一众人抬起双手要拍,又突觉不合适,收回放下。刘志宏在一边看得明白,笑得一脸揶揄却也不去点破。

    “志宏兄可知,这花旦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“丁程鑫。”

    这出戏唱得漂亮,台下看客们给的赏钱也痛快。易班主又带着几个主要演员上来行礼致谢。黄宇航仔细瞧了瞧,发觉那唱杨贵妃的花旦此刻双眼里早就一丝媚态也无,清清净净还透着些不食烟火的冷淡气。黄宇航知道,他心里明白那些赏钱是冲着谁来的,但是他不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那他将什么放在了心上呢?

    

    刘志宏见黄宇航挪不开眼,索性等着结束后拉了他去后头寻人。原本这是不妥的,好在两人今日穿了便服,刘志宏也算与班主相识,说起来总归还算过得去。黄宇航却是压根没想到那么多,只想着刚刚那出戏。

    刘志宏见着了易班主就将人拖到一边兴致高昂地去交流戏曲去了。黄宇航的双眼在一班子人中搜索半天却没见着想见的人,不觉有些焦灼。忽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,掉头一看,是刚刚台上的胡琴儿。也是个白净俊俏的年轻男子,身后跟了个癞子鼓佬儿,也不说话,只带着笑指了指角落一排挡着的幕布。

    “多谢了。”

    黄宇航往那儿走了两步,忽见一人素衣素面,一面擦着面上水渍一面从幕布后头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许是刚卸了妆,远山淡墨般的一张脸。分明一双细长眼睛应是无限风情待细说,却偏偏又如高枝上头挂着的上弦月,专爱拿清冷神色瞧人,叫人无端心痒又碰不得。换过衣裳后不见女子咿呀媚态,全然一个风姿不凡的男儿模样。同样一张脸,台上台下两样人。

    那便是丁程鑫了。

    黄宇航乍见,又是一惊。三两步上去站在那人面前,张了嘴想说些什么,又怕唐突。

    “刚刚那出戏,很好。......我叫黄宇航。”

    丁程鑫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,以为又是哪位老爷要请自己去应酬,刚要皱眉拒绝,听了这话倒有些想笑。

    他不是没见过想搭话的,但是这话搭得,未免太生硬了些。

    “多谢黄爷谬赞。在下吟秀班,丁程鑫。”

 
 

    黄宇航一连几天总来听戏。比刘志宏更勤。

    吟秀班的人都知道,黄少校爱听丁程鑫的戏。

    军中的人也晓得,每天到了那个时候,办公室里是找不到黄少校的。得去城东凤阙楼的吟秀班。

    可丁程鑫仍是淡淡的。

    “谢黄爷抬爱。”

   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。不多一分逾矩。

    旁人不知道的,道是戏子无情,故意吊着人胃口抬身价呢。但黄宇航是不信的。

    他觉得自己像中了什么邪。梦里都落了一树花瓣在身上,扑不去的甜香。

 
 

    这日黄宇航结了手头工作,独自去凤阙楼。恰巧又是丁程鑫的戏,台上正唱到《长生殿》第五出里的浆水令。黄宇航随便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细听。

    “扑衣香,花香乱熏;杂莺声,笑声细闻。看杨花雪落覆白蘋,双双青鸟,衔堕红巾。春光好,过二分,迟迟丽日催车进......环曲岸,环曲岸,红酣绿匀。临曲水,临曲水,柳红蒲新.....”

    “诶!唱的可真不错!不过我听说这姓丁的角儿清高得很......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!多少老爷出了金山银海想将他唤到府里去,都没得说动,其他戏班子也明里暗里想抢人呢!愣是将自己抬到了一等名角儿的身价,可了不得!”

    “八成儿是后头早有了人给撑腰,否则......呵!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,入了这行,还想着立牌坊?等着瞧吧!”

    “啪!”前头议论纷纷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茶碗盖撞击声吓了一跳,回过头见了张面色极不好的脸,还是军人模样,都慌慌忙忙掉头噤了声儿。

    黄宇航心头不快,神色郁郁地听完了戏,转过戏台去后头寻人。

    丁程鑫刚换了衣服脱了花帽,只着了白色里衣坐在镜前,显得身形清瘦若山中青竹。脸上的妆还不及卸,瞧见了黄宇航,低了低眼作是打过招呼,并不愿多说一句搭理。

    黄宇航有些闷,又有些恼。倒是习惯了,也没说什么,自身后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鼻烟壶递过去。

    “这玩意儿做得精致,你虽是用不着,但我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。”

    丁程鑫接过来细细看了一番,随手放在了一边。

    “黄爷平日公务繁忙,还总来捧程鑫的场子,程鑫心里很感激。但若是黄爷不是来听戏的,程鑫却也没别的本事,怕要让黄爷扫兴。”

    黄宇航心头一梗,霎时气得有些语结。

    丁程鑫这话真是一点不留情面,是将自己当作那些个心存他念的小人一般看了。自己这些天的心意被如此糟蹋,黄宇航突然有些替自己不值。

    “你放心,我......只听戏!”

    黄宇航冷着一张脸,半晌也只回了这么一句话,后三个字说得颇有些咬牙。随即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丁程鑫眼睛一眨不眨地自妆镜里看那人头也不回地昂首走远,眼底忽似有碧海潮生,波涛汹涌。

    他低头将那陶瓷鼻烟壶在手里握了又握,翻出一个带锁的匣子,小心翼翼放了进去。

    咔哒。

    匣锁重新合上,锁了一匣子的心事绵长。

 
 

TBC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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